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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并非有意惹父皇生气。”面对这么个眼里心里都是父亲的妹妹,扶苏只能叹息着喝下酒。
不同以往的辛辣烈酒从扶苏的喉咙烧进胃里,烧得他热气上头,忍不住赞叹道:“好酒。”
“那当然,这可是天下间仅此一坛的好酒,连阿父都没喝过。”嬴舜华连忙给扶苏满上。
孝子扶苏听闻父亲都没喝过,哪怕再好的酒也不喝了,“舜华还是给父皇送去吧!”
“阿兄知道酿这一坛子酒要多少粮食吗?是平常酒的两三倍。”嬴舜华叹道:“如果阿父喝了,他一定会夸,贵族们也会跟风喝,届时会有大量的粮食被酿成酒。”
扶苏闻言,顿时觉得酒不好喝了。
“我也是听闻阿兄和父亲吵架了,才舍得拿出来安慰安慰阿兄,阿兄快喝,别糟蹋了我的心意。”嬴舜华催促道。
“多谢十一妹。”哪怕再多心思,扶苏也不好拂了妹妹的心意。
“阿兄为何反对郡县制?”嬴舜华倒酒的时候,像是不经意的问。
烈酒下肚,扶苏的思绪变得迷迷糊糊,他学着父亲的动作抚摸妹妹的脑袋,道:“舜华也要学着为自己考虑。如果分封了,以你的功绩,父皇肯定会给你一块封地,阿兄也会帮你的。”
“阿兄是为了我们吗?”嬴舜华继续蓄满酒杯。
“也是为了天下,为了不再有战争,黔首们能过上安稳的日子。”扶苏一口灌下酒,红着脸,慷锵有力的说。
“难道阿兄认为,分封能带来和平?”嬴舜华故作不解的分析,“我还记得有一次,父亲吃剩下一个饼,我想要偷偷拿走,胡亥非要和我抢,阿父就把饼平分给我和胡亥。回去的路上胡亥嘴贱和我炫耀,我就打了他一顿,还抢走了饼。”
“所以十一妹该多学学圣人言。”醉酒的扶苏点着妹妹的额头说:“我会记得叮嘱父皇,把你和胡亥的封地分远点。”
“人类能战胜天灾、野兽,绵延至今,是因为我们有野兽没有的智慧,更是因为我们有不输给野兽的掠夺本能。”
嬴舜华面无表情的盯着扶苏,像一个头正在缓缓睁眼的老虎,“掠夺财富、掠夺土地、掠夺奴隶、掠夺女人。圣人可以教会世人尊老爱幼,但无法抹去我们血脉中的掠夺本能。”
“舜华!”扶苏愣愣的看着嬴舜华,若非酒太烈,他恐怕都要被吓醒了。
嬴舜华慢条斯理的给扶苏倒酒,“当一亩地只能产出半石粮食时,人类为了活下来,只能在种地之余采野菜打猎补贴,一年到头没个温饱;”
“当一亩地能产出一石粮食时,人类不用那么忙碌了,可以空闲下来生孩子。”
“当人们用双手刨坑下种时,三口之家一年再努力也只能种几亩地;”
“当农具加上牛力,三口之家一年就可以轻松耕种十几亩地。”
“多余的粮食养大的孩子怎么办?畜力省出的人力怎么办?”
嬴舜华无比冷漠的说:“唯有战争。战败了,多余的人力就能在战场上消耗掉;战胜了,抢夺来的土地就可以养活多出来的人。”
稚嫩的童音,说出最冷漠的事实。
扶苏再多酒意也都被吓醒了。
“阿兄难道真的以为,持续了五百年的战乱仅仅只是因为儒家口中的礼乐崩坏?”嬴舜华直勾勾盯着扶苏,眼神亦如她的问题般尖锐而冰冷。
而扶苏的答案则是,“我们都是父亲的孩子,血浓于水,和周王朝分封的诸侯不同。”
“这是阿兄的心里话?”嬴舜华问。
“十一妹,听了你的话,我也明白你心里的想法,你是害怕黔首们重新陷入战乱。”
扶苏解释道:“但是秦国的领土太过辽阔,边疆甚广,六国余孽蠢蠢欲动,若不分封,只会乱得更快。唯有分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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