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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金乌西坠,暮色沉沉,归巢的鸟群拍打着翅膀飞向密林,夕晖喷薄而出,翻涌的晚霞边染了一层金边。
&esp;&esp;谢太傅身披鹤氅,站在马车旁,凝望官道宫城的方向。
&esp;&esp;家人再三催促,他长叹一口气,回头看谢骞。
&esp;&esp;谢骞摇摇头:罗云瑾不肯来,他也没有办法,换做是他,他也不会来。
&esp;&esp;谢太傅花白的头发在金灿灿的夕光中熠熠闪光,转过身,踩着脚凳上了马车,掀开车帘:“骞儿,祖父得罪太后和圣上,得罪大理寺、刑部、都察院,你以后在京为官前路艰险,你恨不恨祖父?”
&esp;&esp;谢骞笑了笑,逆光而立,面容模糊,唇上精心保养的胡须一翘一翘的:“祖父生来如此,孙儿没什么好恨的,在您眼中清名更重要,孙儿早就看明白了。”
&esp;&esp;他停顿了一会儿,郑重地道,“祖父,孙儿不会成为您这样的人。”
&esp;&esp;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济天下,他是儿子,是丈夫,是父亲,他首先要爱护自己和家人,才能善待其他人。
&esp;&esp;谢太傅沉默了片刻,苍老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:“祖父执着了一辈子……比不上你啊……”
&esp;&esp;车轮轱辘轱辘轧过石板,谢太傅放下车帘,靠在车壁上,缓缓闭上眼睛。
&esp;&esp;谢骞目送祖父的马车消失在茫茫的暮色之中。
&esp;&esp;罗云瑾没有来,祖父心里会一直挂念着这个遗憾,直到他生命的尽头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廷议过后,新的刑部尚书、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人选最终确定下来,内阁中空出一个空缺,徐甫顺利晋升,成为次辅。
&esp;&esp;司礼监传出加盖印信的驾帖,锦衣卫奉驾帖登门,抓了周家公子,消息传出,京师百姓欢呼鼓舞。
&esp;&esp;周家人仰马翻,庆宁侯求到东宫,帖子一封封送到朱瑄案头。
&esp;&esp;他道:“不见,以后周家的帖子不必送过来。”
&esp;&esp;近侍忙应是,收走周家和为周家公子求情的帖子。
&esp;&esp;大理寺重新整理了一份薛景勒索一案的卷宗,和刑部、都察院以及刑科再三勘核,盖上签印,送到东宫。朱瑄名义上主持了重审,这份案卷需要由他签名之后再留存原件和副本存档,以备将来查验。
&esp;&esp;朱瑄浏览一遍,加盖画押,让内侍收好,眼帘抬起,看着书案前那尊象牙雕缕的摩睺罗。
&esp;&esp;圆圆,答应你的事,我做到了。
&esp;&esp;他拿起摩睺罗,手指轻轻摩挲。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,宫人站在屏风外通禀,罗云瑾来了。
&esp;&esp;朱瑄笼着宽大的袖摆,珍而重之地放好摩睺罗,站起身,道:“让他去琴室等着。备茶。”
&esp;&esp;宫人退了出去。
&esp;&esp;不一会儿,罗云瑾在内侍的引导下转过屏风,走进琴室。
&esp;&esp;琴室陈设简单,珠帘高卷,花几上的黑漆螺钿山中访贤图铜瓶里供了几把绿油油的菖蒲、半夏和竹枝,粉墙下设矮榻,榻前长案上一对高足瓷盘,盘中绿橙堆磊。
&esp;&esp;朱瑄面色苍白,斜倚在榻上,没有戴纱帽,只戴了燕居冠,锦衣绣袍,气度优雅雍容。
&esp;&esp;宫人跪坐在地坪扇炉子煮茶,茶叶过了两遍沸水,一屋子浓郁的馥郁茶香。
&esp;&esp;罗云瑾走上前。
&esp;&esp;朱瑄示意他坐下,指指匣子:“这是薛侍郎的案卷,你拿去收着罢。”
&esp;&esp;罗云瑾坐到他对面,打开匣子,扫一眼案卷,唇边浮起讥讽的笑。
&esp;&esp;多么的可笑,他的祖父半生清廉,兢兢业业,最后却死在太监和深宫妇人之手。
&esp;&esp;他合上匣子,一盏茶送到他手边,茶水青绿,正是松萝茶。
&esp;&esp;朱瑄喝了口茶,轻声问:“你若不是掌印太监,而是位列朝官,会怎么看司礼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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